什么样的保险才是公平的：美国保险业核保细节

保险核保对于维护保险业务的公平丶捍卫最高诚信保险基本原则也很重要。

“魔鬼都在细节里”，保险是否公平丶正义丶不骗人，往往都体现在核保丶精算这些非常细节的专业里，当然也体系在客户营销丶理赔服务等客户更容易感知到的细节里。但是，核保丶精算这些细节往往是决定性因素。
　　
　　核保平衡艺术和科学，通过一套方法在许可的时间内收集相关信息丶分析风险丶分类风险。例如，全面核保（Full underwriting）流程一般为：
　　1. 检视从保险申请人和其他信息来源渠道所能收到的相关数据。
　　2. 整理出一个完整的核保文件。一个保险申请人可能有数百页的信息和数据。
　　3. 一个保险申请人可能有多种风险因素，比如说，某人可能既有糖尿病又在井下工作。核保人必须确定和评估这些风险的组合，确定其整体的风险水平。
　　4. 分类风险。核保人按照性别丶吸烟历史等常见风险分类因素和上一步的风险评估，将保险申请人的风险归入某一类风险。
　　5. 做出核保决定，可以是拒绝承保丶按照风险分类承保丶要求补充材料丶要求进一步体检丶修改承保范围承保丶建议未来再核保承保，等等。

　　从这个流程可以看出，全方位的核保需要审核的信息来源很广，从保险申请单丶体检报告，到一些非医疗数据。其中，医疗数据最为关键，其内容包括常规体检报告丶血液丶尿液丶唾液丶心电图丶跑步机压力试验丶主治医师报告等等。核保的目的是全面审核医疗史，尤其捕捉异常的医疗事项。美国市场细分完整而且专业，这些数据相对而言比较容易获得，有很多专业的咨询公司，非营利机构有几十年的历史数据可以帮助核保决策。
　　非医疗原因也一直是核保审核的关注重点之一。例如财务报表和调查问卷都能展示一个人的寿险风险。通过问询是否喜欢蹦极等娱乐，是不是航空飞行爱好者，频繁的出国旅游，职业等，可以了解一个人对待风险的态度。我们知道一个人追逐风险，即使不包括意外死亡，其因健康原因死亡的概率也要高于旁人。
　　此外，信息的收集方式也会影响核保人对保险申请人的判断。同样的问题，如果让保险申请人自己填写报告，或者核保人电话问询，或者保险公司员工的实地访谈，有可能得到的答案是不一样的。核保人必须对身份验证，信息的完整真实性做出职业的判断。所以，核保人要像批判性思想家那样提出问题，寻求挑战，界定和解决问题，认识重要因素，考虑其他想法和分析假设。
　　保险公司都会有自己的核保手册或者核保指南。核保手册可以为大多数情况提供重要指导。这个手册一般是一个大部头的书，或者是一个冗长的电子版文件，详细列出对不同风险的处理方式。
　　核保手册必须不断更新，以跟上时代的变迁和医疗技术的发展。比如说，肥胖症日益严重，不同肥胖程度对死亡率的影响如何，必须不断的监测和更新经验研究，让数据说话。再举个例子，我们知道抽大麻的人死亡率很高。最近几年，美国若干个州将大麻合法化，那么今后我们是否仍然应该使用旧的核保手册呢？答案是，未必。过去抽大麻的人是顶风作案的犯罪分子，他们死亡率高有些是因为生活方式，而不完全是因为大麻对身体的损害。合法抽大麻的人与非法抽大麻的人可能不是同一种人。

　　核保以“公平”为目的进行风险分类，同时，以“公平”为目的的“核保”本身也必须是公平的。对于与风险无关的因素，保险公司必须一视同仁。社会偏见经常和风险水平交织在一起，所以证明核保公平性经常很困难。
　　另外，核保的法律环境也在不停地演变。各国丶各公司对数据安全，隐私保护, 也越来越重视。例如在美国，最近几年，业内有讨论公平信用报告法（Fair Credit Reporting Act)，是否适用于核保。如果是的话，保险申请人有权要求保险公司解释核保决定，以及调阅核保的依据。这对保险公司而言可能是非常大的负担。
　　尽管美国大多数保险公司的核保手册非常全面，例外却仍不可避免。如前文所言，核保是科学丶也是艺术，需要平衡数据与经验。再完备的核保手册不能包括各种并发症，风险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以及一些由于某个风险因素而衍生的其他问题。一个良好的核保人员必须具备广泛的判断力，并从来不是仅仅依据核保手册而行事。有一些指标可以用来衡量核保人的工作效率，例如审查的案件数量，平均所用时间，成功承保的比率，平均保费收入，等等。但是，核保能否有效区分死亡率却需要积累一段时间的经验研究才能证明。“公平”与否，最终还是要用数字来判断丶用事实说话。
　　总而言之，“便捷”在线购买的那些不需要体检或者仅需简单“投保告知”的保险产品，有可能并不是完全公平丶最有效率的，而不公平的保险最终往往可能难以持续经营发展，一如我们在前文提到的韩国市场的例子和美国柠檬车市场的历史博弈。
　　最后，回到前文所提的男女保险同价是否公平的问题，在美国丶中国丶乃至世界大部分的保险市场中，女性早亡保障风险保费都是比同龄男性要低的。是不是符合常识和情理？
　　然而，2012年12月21日，欧盟开始实施一项规定：保险公司设定保险产品价格时不可以用性别作为一个区别定价的因素，同一保险男女同价。这项规定虽然听上去好像有些漠视客观存在的事实和规律丶对女性不公平，但却是打着“男女平等丶反对性别歧视”的旗号出台的。当然，女性虽说在死亡风险保障上吃了点亏，但在长寿风险保障上扳回一手。因为虽然女性的死亡风险保障产品贵了，但保长寿风险的年金保险却便宜了，最终也算男女扯平。
　　我们认为欧盟这项规定颇有深意，促使我们重新考虑公平丶平等这些基本却十分重要的概念，以及这些基本概念具体应该如何在保险业务中得以体现。性别是天生的丶无法选择（虽说现在也可以变性），但戒烟丶运动丶减肥这些行为却是可控丶可选，因此，公平的根本意义或在于：人必须对自己的行为和选择负责；不能占别人的便宜丶更不能侵害别人的利益。
　　核保，说到底就是收集信息丶分析信息丶甄别风险大小。而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又将如何深刻影响保险核保丶乃至整个保险业呢？请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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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河钟先生是美国再保险集团（RGA）美国寿险部副总裁，负责美国市场的经验分析和研究，在北美精算师协会发表了大量专业文章并多次在其年会上发表演讲。聂方义是精算师，多年前和马河钟先生在美国共事。